流浪者

*好吧，长篇快一半了，当初为何作死

*任剑南视角

（四十四）铸剑山庄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由天外星陨打造而成的铁剑矗立于山巅，历经百年，锈迹斑斑，靠近之时总给人一种沉厚的沧桑感，令人不由得敬畏。建庄百年，自英雄小虾米时代之末算起，铸剑山庄几度遭到灭顶之灾，但都化险为夷。这巨大而古朴的铁剑上刻着历代庄主姓名，象征着山庄度过的灾难、拥有过的荣耀，传承给下一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位铁匠能加入铸剑山庄，莫过于对他打铁技术的最大肯定。

“任少庄主，有两位客人，其中一位自称是少庄主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放他们进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剑南，你又在弹琴了？为父说过多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琴音嘎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哒哒哒……踏踏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剑南？剑南？你莫要让我费劲唇舌。非得折断那些琴你才肯罢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东方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任兄你总算出来了，还以为你不肯见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有朋自远方来。况且任某也不是那种生性孤傲的家伙，怎会不见？山庄蛮大的，要走出来也要费些时间。这位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在下无门无派。姓傅，名剑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铸剑山庄，任剑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幸会幸会。不知东方兄大老远从逍遥谷上门找任某，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是啊，大麻烦，路上还遇到天意城的杀手。所幸我俩安然无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眉头一跳：“那可真是大麻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东方未明简约说明此行目的：“其实我今日前来，是想请任兄助我一臂之力，剿灭黑风寨各地据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点点头：“好。这儿附近也有些难缠的黑风寨贼子。你们二人稍等一会，我这就去做准备事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啊？任兄竟然如此草率便答应了？”东方未明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有何不可？东方兄也不曾帮任某保住白晶剑？”我回头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点了五十几号护剑使，皆是庄中好手，拥有不少江湖经验。叫他们备好食物、水、疗伤药，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。等到有人向山庄深处的家父任浩然禀报，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孩子！想做什么出格举动！快叫他回来。”任浩然气急败坏地放下烧红的铁块，冲出炉外。熔炉里的烈火传出的热浪，使得他额上冒出热汗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庄主，少庄主和两位朋友……说是要惩奸除恶，剿灭黑风寨据点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-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履印满布。周围的黑风寨贼子迎来了他们的噩梦。探子很快回来汇报据点所在。队伍赶去该地，免得他们得到消息、逃之夭夭。那深藏于林子中的据点以木栅、巨石为栏，栅门牢锁。队伍穿越林子，将那据点围得水泄不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这可如何是好？”我扶着额头，黑风寨贼子各个如临大敌，在叠起的石堆上死死盯着我们，血丝渗出眼球表面。若强攻，山庄护剑使虽强于那群贼子，但必有折损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箭矢飞来，准中大队前方脚下，尾端震荡。黑风寨贼子还未来得及叫嚣，傅剑寒一马当先，持剑冲出队伍，恍若迅雷。东方未明大惊，连忙尾随跟上。黑风寨贼子见状，个个拉开弓乱射一通，数十支箭矢从那二人头顶掠过，却中不了一箭。红衣飞，短发洒覆额上，傅剑寒棕色的眼瞳锋利至极，身形一跃，剑刃精准地斩断飞来的箭头，再落于栅门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破！”木制栅门出现巨大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他是哪来的怪胎？不管了！大伙上去，帮助他！”我颤抖地朝身后一批山庄护剑使发号命令，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做。山庄护剑使不慌不忙，整齐随着凹陷的地势俯冲而下，地面因脚步剧烈抖动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东方未明身为逍遥谷三弟子，亦是不可小觑的战力，他手上的刀劈在铁链上而嗡嗡作响。几次咔嚓声，那铁链也快要断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呃！你不开门就算了，我们要和那群铸剑山庄的家伙干架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！”里头传来贼子的叫喝，“嘭”地一声，隐约可见一人被踹飞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止住。那被东方未明、傅剑寒砍得破败不堪的栅门被拉开，一群双眼通红，满口粗鄙之语的黑风寨贼子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也不知道他们是乱挥武器还是在过家家酒，阵型几乎在瞬间便溃败。山庄护剑使将他们制服在地，直捣贼巢。傅剑寒和东方未明在最前线充当先锋，英勇无畏地席卷所过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喂！躲在后方的小白脸，吃你爷爷一招！”一位黑风寨贼子怒然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少庄主，小心！”山庄护剑使说罢，前来救助，我却扬手道：“不必，我自己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白晶出鞘，我神色变得稍微冷峻几分，箭步站稳，以剑技“龙虎啸”袭其胸膛。那人吓得魂飞魄散，肠子都悔青了，踉跄之下连忙后退，不慎跌坐。我收手，否则将捅出个大窟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一步上前，他浑身发颤，无法作任何反抗，我缴了他的武器，道：“你一点强盗的架势也没有，也不会武功，加入黑风寨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唔，啊，呃……养家糊口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问：“当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像个小鸡啄米般点头。我不因他而驻足，持剑攻进黑风寨小据点。虽钟爱琴艺，但好歹也是剑术名家，武艺比一般喽啰强上许多。我穿过护剑使群的保护，一路挥剑而至前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令人惊讶——东方未明和傅剑寒开始斗起谁击倒的贼子更多了。但显而易见，傅剑寒武功造诣远胜东方未明，目前占优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任兄！任兄！过来帮我！”东方未明嚷嚷道，刀剑纵横捭阖，清出一片空旷之地。我索性从了他的邀请，顺着无人之地闯入贼群。白晶削铁如泥，一击便将武器削为两半，叫他们肝胆欲裂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眨眼间，白晶剑放倒了意图袭击我的凶恶大贼。他们不敢置信地，卧于脏兮兮的干土上，充满惊恐。其中一个咬牙切齿，弹起身，那刀几乎是一并弹起，亟欲给予我心口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呼，前方骤然青影一闪，东方未明轻轻一剑，刺其要穴，他彻底软倒，亮眼空洞，已失去神识。东方未明朝我微笑，来了便走，脚步不驻于任何一方，刀剑行云流水，毫无停滞，他与傅剑寒全力较量着，汗水随着刀剑尖挥洒，显然不愿输给傅剑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傅剑寒使着各家剑法；一时是青城派；彼时是华山派，再来、再来，他大喝，套路变都变不尽，每次出剑都有新招，像是另一个人耍剑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个剑法卓绝；一个习武要满一年的武学奇才，我暗羡这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不出半个时辰，黑风寨据点内一片狼藉、破败。贼子们尽数缴械投降保命，各个被他们自家的麻绳捆缚着双手——平日他们来绑人，现在轮到他们被绑，像条落水狗一样求人怜悯。但现在他们比落水狗还凄惨，狗尚能引起人们的恻隐，但这群凶恶的贼子若是落到村民手里，法办是最轻的责罚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们跪成一排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……你们这些人！天龙教会来为我们复仇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住口！”山庄护剑使扇了喊话之人一个响巴掌，他忍下耻辱，很快安静下来，但脸上的愤怒、惧怕是无法掩去的。他沉默接受自己一大伙人的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东方未明松了一口气：“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，这么快就剿灭了一个贼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黑风寨一直以来便是狐假虎威，仗着天龙教的庇护，让大家不敢动他罢了。”我转过头：“正道武林惧怕天龙教上门找麻烦。不过，我们端了这据点，很长时间内铸剑山庄运送兵器的车队不会再受滋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任兄这么做，不会给山庄惹来大麻烦？”东方未明发挥他的好奇心，刨根究底地问，我愣了愣，没有立即回应，倒反复思考刚才的所作所为。我甚至有些后悔出庄斩贼寇的冲动之举，不安之际，恰好傅剑寒开口：“那什么天龙教……既然任兄肯拔刀相助，那他们来了，就我傅剑寒扛着，任兄用酒来给傅某壮胆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为这句话感到相当高兴，但傅剑寒一人的力量显然不够，他在大庭广众、全武林面前说出类似的话语，无异于众人眼中的小丑。我转头，眼神巴巴望着东方未明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什么好说的呢？任兄肯协助，我东方未明感激不尽！日后有需要效劳的地方，尽管开口便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是比较像谷大哥的，好说话。不像荆少侠那样，呵呵。”白晶归鞘，我抱拳道：“在下就谢过二位了。不过……能不能不要‘任兄’、‘任兄’地叫着，听起来也未免过于生分。”我高兴之余，看着他们两位的眼神，异常期待答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——铸剑山庄少庄主，兄弟姐妹很小便夭折了，唯独我一人活了下来。自小我便像个金丝雀般被养着，身份尊贵，作为山庄继承人而活着。但令父亲任浩然，我那严厉的家父，庄中事情稍有差错便要大发雷霆的家父，失望的是，我成天不是鬼混弹琴，就是和其他客人孩子聊上半会，但他们来来去去，从不驻足，又有什么可谈的呢？家父常年不放我出庄，一年少说十一个月在庄里头练着武功，直到家父所要求的水平为止。我能有什么奇遇、交际可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！”傅剑寒大笑：“看你那冰冰冷冷的样子，我原本担心你有少庄主的大架子，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。以后直呼你为‘剑南兄’，如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甚好。”我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少庄主。”一位山庄护剑使匆匆赶来，道：“弟兄们从据点仓库处搜罗到百余件兵器，其中二十几件是铸剑山庄的兵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怎么放着不用？”东方未明问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他们要奉给天龙教、或者黑风寨老巢。”我如是回答，再问：“还有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财宝若干。以及……”他稍作停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财宝就分回给附近的村庄吧。还有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修罗宫的暗器，几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皱起眉头：“修罗宫的暗器？修罗宫那群高傲的女人向来不与任何门派为伍，他们怎么会有修罗宫专属的暗器？”我思索半刻：“应当是看到修罗宫中人，色心大起交手途中得到了这些暗器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东方未明却摇摇头，否定我的推理：“恐怕不是这样的。上回我二师兄告知我，黑风寨的人中曾向他掷出修罗宫的暗器；江府寿宴那日，嫖亦是使用了这种暗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说来……是天龙教、黑风寨与修罗宫人有所勾结？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修罗宫行事作风古怪，亦正亦邪，有这出举动也不至于叫人太过惊讶。”东方未明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呵呵……我在想以杀尽天下负心汉，避开男子为宗旨的修罗宫是如何与黑风寨搭上的？”我面色忽地变得古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们三人的讨论只持续一阵，眼下手头情报不多，任何无根据的猜测都是多余的。我吩咐山庄护剑使拿着财宝——满仓库的，办事去。那辛劳，忠心耿耿的护剑使见了金光熠熠的财宝，双眼发亮，吹了口哨，快活地依着吩咐办事去了。我倒是担心他会再遇上土匪，便叫了三个护剑使陪同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经过一番商议，距离此地约几里地大型据点成了下一个目标。更准确地来说，据探子汇报，那儿有个要塞的雏形。难怪黑风寨敢于铸剑山庄附近放肆！口述说：一条狭小的道路沿着陡峭的河岸延伸过去，尽头便是那大据点。一行人决定此黑风寨据点被灭的消息尚未扩散，杀个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彼时，山庄那儿来人了，家父的左右手，老李。他满头大汗，重喘着气，来到我面前时露出了一贯严厉的神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少庄主，庄主命令你马上回去，不得胡闹。”他自幼便照看我，我异常清楚他的牛脾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请李先生告知家父，剑南有要事在身，完事之后便会返回！”我不容他拒绝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老天爷！”他看着我坚决的神情：“少庄主，你什么时候变了个人似的？”李先生大叫，几乎发怒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趁着庄主还未大发雷霆，早些返庄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冷冷地对他说道：“家父若是生剑南气，责任归咎于我，也自然全由我一人担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李先生忽然转头，以异样的眼光打量东方未明与傅剑寒，东方未明的脸色不怎么好，反倒傅剑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他说：“哎……敢问二位少侠名字？”他们两个自我介绍后，李先生板起脸：“兹事体大，这些护剑使能借给二位少侠铲除这些据点……只不过任少庄主我势必带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轻喝：“好了，李先生不要再说了！就由剑南跟你决斗！我赢了，你莫要再纠缠！你赢了，我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还未等及未明、剑寒二人露出错愕的神情，他嗓音发抖：“你、你这是让我左右为难啊！好，少庄主！我接受你的挑战，既然你如此执着，我拼着被庄主责骂也要会会你的功夫了！”他说罢，挺身一刺，内力渐迸，剑身震荡，大有祖传剑法修得圆满之象。我扬剑，站稳马步，以剑尽数将力道反回，震开他。再来！李先生异常惊讶，我剑犹如蝴蝶振翼，上下挑划，自由伸缩，身形忽左忽右。几招内，铸剑山庄的二号高手渐露败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从未如此得意，抓准时机，旋身往他腰间划去。电光火石间，我的剑停在他腰旁，仅距几厘，他败了，没能阻挡剑招而惜败！事实上——他的剑，已然悬在我脑门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败了……唉……大意了！容我劝一句，你最好是马上回去啊！少庄主！”他满是颓然。说归说，李先生还是回头走了，临走前还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，使得我陷入沉思，抓头挠脑，我有些后悔，但为了以后的自由，我得尽力摆脱他们的掌握。